□徐建成
烘笼的读音被老成都将“笼”字儿化称为烘笼儿(读阴平声)。这种传统的取暖用具眼下已在城市里绝迹了;只有在一些县区农村,我们还有可能像发现文物一样惊奇地看到久违的烘笼。如今说来已成了历史——在五六十年前的成都市区里,老百姓可以说是家家烧柴灶、户户有烘笼。烘笼是与锅瓢碗盏一样重要的生活用品,如果没有了烘笼,街坊邻居那些上了年纪而又衣裤单薄的大爷大娘真不知如何才能熬过寒冬。
烘笼是竹编器具,状如鼓着肚子的痰盂加了个提手;肚子里是竹编包着的陶土盆盆。一到数九寒天,家家户户在煮了饭,炒了菜之后,就要把灶膛里的未燃尽的细碎木炭用火钳夹进或用小铁铲铲进烘笼肚里的土盆盆中,面上再铺上一层薄薄的灶灰。家里的老人一放下饭碗,就要把烘笼提在手上,夹在两腿之间,腰间的围腰便很宽松地盖在了烘笼上。烤烘笼的老人从手到脚如浴春阳,暖和得不得了。有爱唱川剧的老人,坐在院坝里舒服地烤着烘笼,也不管天上出没出太阳,扯起喉咙就唱起了高腔:“太阳出来王登殿罗,烘笼是寡人的保驾官……”惹得院坝头的小娃娃瓜兮兮地伸起脑壳竖起耳朵来听热闹。
一到晚间,茶铺里的评书开讲了。茶桌前大多坐的是中老年人,他们腰杆上清一色围着黑色或灰色的围腰,两腿间清一色夹着或新或旧或半新不旧的烘笼,听得眉飞色舞,其乐融融。一到评书散场,这些提烘笼的中老年人三三两两走出茶铺,一路上争论着那一飞镖飞出去到底把那个江洋大盗丢翻了没有。他们的两只手臂清一色都向前放在了围腰下,腰下清一色都拱起了一大坨,在半明半暗的路灯照耀下成了夜色中的一道民俗风景线。
虽然现在烘笼几乎已经绝迹,老家人都用上了电烤火,但烘笼就像一团不灭的火,一直在我心里燃烧,依旧热乎乎……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四川工人日报社主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