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亮 (江西信丰)
家里那条黄狗是孙子硬留下来的,生了一子二女,其中有条小黑狗。我打开手机视频给孙子看,孙子两眼放光,冲着屏里大声说,我的狗狗做妈妈了,黑色的这只就留着陪我玩吧!
黄狗下黑崽是基因问题,黑毛狗也会下黄毛崽。本来农家养一条狗看家护院也够了,刚做妈妈的这条狗出生时曾有过二贩子来收,可孙子偏赖着不让卖。
农村有句老话,饿不死的鸡,撑不死的狗。我对孙子说,要养着这条狗,爷爷种的谷子都不够喂你的狗子。孙子将狗子抱进房间后把门反锁上,收狗子的二贩子等得不耐烦就离开了。养了大半年后狗大了,也学会了“谈恋爱”,两个月孕期,产下这窝狗崽子。因为这是孙子的狗,首先得向孙子报喜。
孙子在城里读书,或许狗狗也知道是孙子当初强留下了它的缘故,假期中总是和孙子形影不离。孙子周末回来时,走到山坳上会吆喝一声,那狗子在睡梦中也听得到,一滚而起,先时侧耳听了一听,继而撒开四条腿朝山头冲去。狗狗迎人和吠人的神情是有天壤之别的,生人还是熟人它一下就能分辨得出来。面对生人它会低吠一声,神态变得警惕,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双耳竖立,眼神露出一丝凶光,紧盯声响的方向。迎人则有不同,同样是低吠一声,由惊转静,渐柔而喜,摇头摆尾。它远远地听出了孙子的声音,扑出大门迎了上去。遇上换毛的季节,那条尾巴会晃出满天的绒毛,从山坳一直飘到院子里。
我说,孙子,这三只狗子咱先得说好,断奶后就不可以再留下了,爷爷白给你养,白给你喂,爷爷种谷子的化肥钱该你们出,卖狗的钱归你总可以吧。孙子哼哼两声,来了句,我用压岁钱买爷爷的谷子。哈哈,爷爷不贪你几个压岁钱,就是这窝狗崽子大了不可以再留养了。那不行,孙子说,我周末回来帮爷爷种谷子。哈哈哈,这办法好,爷爷我就担心没人继承我的种田手艺。
把一窝狗崽子扯到种谷子上面去,好像对不上路,又好像有联系。农家养狗本为护院。但狗不一定护得了院,最大的作用是警示和提醒,人在田间,各人能听出各家的狗子叫声,也能从声音高低好恶程度判断来人的身份,急促而又紧张不停的,证明家里到了不速之客;狂吠几声逐渐变弱,该是来借农具的邻居;只叫得几声就停下来的是偶尔来串门的亲戚朋友;看见路过的生人,狗子也会赶着叫,但当对方过了门口,它们就会停下。
狗子守门有功,费仓里米谷,孙子不知种谷子的难,只恋着狗狗和他的情义。孙子一天天长大,原本黏我的心慢慢稀释得淡了。自有了狗子,孙子又频繁与我联系,电话、视频,问狗子近况。我问孙子,爷爷重要还是你的狗子重要,孙子会先想一想,咧嘴一笑,说爷爷重要。他说这句话时明显害羞的神态令我发笑。不管他言语是否真假,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我心里也会有股甜丝丝的暖意掠过。
指望孙子下田种谷子是不可能的,孙子的话无非为他的狗子,狗子无意中做了爷孙联系感情的媒介,其中既有亲情,也有一颗未泯的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