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排“刘海儿”

　　□吴天胜 

　　新任的领导对单位院落的环境尤为关注，数年间，院内逐渐增添了许多花卉绿植，一入院内，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前院的柚子树挂满硕果，门前的桂花树馨香四溢，后院的红橘树果实累累，巷道旁的桃花树娇艳欲滴，它们各自绽放着独特的魅力，共同点缀着单位的院落，使之充满了生机与趣味。

　　单位院子不大，是将一个小山包挖平后建成的，其余连片的山包则被巧妙地设计成了泰和公园。从此，单位与公园便紧密相邻，相依相偎。为了防范公园的坡地发生垮塌，在建造时，特意构筑了一道坚固的挡墙。

　　这道挡墙由纯水泥打造，高七八米，长四五十米，顶部装有铁栅栏，每隔两米便安装了一盏照明灯。挡墙质地坚硬，将公园与单位生硬地分隔开来，两家互不相扰。然而，它又像一条结实的带子，紧紧勒住公园的腰，特意裸露出下半截，成为单位所在。

　　起初，这道挡墙就这样横亘在公园与单位之间，谁也没有觉得它有何不妥，仿佛白色、生硬就是它天生的特质。“习惯成自然”，自然有时也是一种平衡，单位的同事们便在这种平衡中日复一日地生活着。

　　后来，新来的领导觉得挡墙太过突兀，与单位的整体环境和泰和公园的自然景观极不协调。那时，机场与八角村之间的隔离栅栏上爬满了蔷薇，每逢蔷薇花开，香艳满路，引得众多美少女前去打卡留念。受此启发，有人提议在挡墙顶部也种植蔷薇。蔷薇枝条柔软，可自然垂落，定能遮挡住水泥墙面，而且花开时节，整个泰和公园和单位都会沉浸在香气环绕之中。

　　领导欣然应允，后勤人员随即着手办理。然而，刚种下时还是小苗的蔷薇，待到长长垂落时，大家才发现，原来种下的竟是爬山虎。

　　有人便询问后勤人员，为何换了品种？后勤人员解释道，蔷薇虽然美丽，尤其是开花时更是娇艳动人，但它有枯衰期。比如冬天，叶落花凋，景象颇为萧瑟。而爬山虎则四季常青，更具生命力。

　　领导也并不苛刻，只要能够遮挡住水泥墙即可。后勤人员倒也勤勉，经常施肥照料。爬山虎本就生命力顽强，哪里享受过如此精心的呵护。受了滋养后，它便迅速生长，没几个月，居然遮住了半壁水泥墙。

　　那些爬山虎，一根根地比着长。长得快的，已经牵丝垂绦，快要触地了；长得慢的，才刚刚及腰。参差不齐的绿叶，让原本生硬的水泥墙变得散漫而慵懒。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女儿的刘海儿来。上了高中的女儿不知从何时起，在额头上蓄起了刘海儿。本来刘海儿挺好看，也显得俏皮可爱。可她的刘海儿居然越长越长，已经遮住了眼睛，看起来颇为不协调。尤其是当她看东西时，还得撩一下刘海儿。这样的情景，如果是瞬时看东西还行，但若是看电视还得不停地用手撩或者用发夹别开，就显得颇为麻烦了。

　　发现这个现象后，我提醒她去修剪得短一些，以免影响视线。可女儿自有主张，对我的建议置若罔闻。行伍出身的我，哪里能容忍这等不规则的发型？但我又不能蛮干，因为妻子总是劝我，要尊重孩子的个性，尊重女儿的爱美之心。

　　可我心里却想，都已经遮挡住视线了，哪里还谈得上美？蛮干不行，只能智取。临近高三时，一次我有意无意地跟女儿说：“你的脑门居然是可以放光的，可惜被刘海儿给遮挡住了。”

　　女儿似懂非懂，茫然地看着我。那时对她来说，学习最为重要。但凡有影响她成绩提高的因素，一律都要“斩草除根”。那个周末，女儿洗头后，居然主动地将刘海儿剪短了。

　　后勤人员也注意到了爬山虎的散乱生长，便安排勤杂工去修剪。几天后，后勤人员询问勤杂工是否落实了任务？勤杂工回答说，早就去公园那边割掉了。

　　听此一说，后勤人员知道坏了。原来，他安排工作时，只说了割掉，却没说怎么割或是割哪里？勤杂工误以为是要连根拔掉呢。怎奈爬山虎已根深叶茂，很难连根拔起，他便用镰刀从根部将其割断。

　　果然，几天过后，人们发现水泥墙上的爬山虎渐渐变得枯黄。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是干旱引发的，后勤人员顺势附和道：“就是，就是。”

　　遭此一劫，水泥墙又恢复了以前苍白的模样，生硬地将公园和单位隔开。勤杂工知错就改，将干枯的爬山虎尽数薅去，给残存的根部尽心浇水。一场秋雨过后，爬山虎纷纷长出嫩芽。嫩芽从泰和公园里翻过栅栏，顺着水泥墙垂进院落。没过多久，又是半壁绿色。

　　再次修剪时，勤杂工十分用心，拉直绳子统一了高度。修剪后的爬山虎，像极了一排整齐的刘海儿。

　　栅栏上那些圆圆的照明灯，倒像一个个发髻，为这排“刘海儿”增添了一抹生动与趣味。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